秋收季节又到 秸秆焚烧污染如何防治

【财新网】（专栏作家 陶光远）中秋节就要到了。中秋节是农民收获的节日，也是焚烧秸秆的标志日期。

10月份，秋高气爽，污染物扩散条件比较好，又没有到采暖季，为何会出现不少重度污染天气？原因很简单，烧秸秆。不是说“由于采取坚决的措施，严防死守，秸秆焚烧已经得到了治理，几乎没有烧秸秆的现象了”吗？是否禁绝了烧秸秆的现象，不仅天知道，PM2.5的监测仪也检测得到！而绝大多数人虽然看不到烧秸秆的场景，却呼吸到了秸秆燃烧产生的PM2.5。

农作物秸秆在农田里直接燃烧，是一个季节性很强的大气污染源。由于农作物秸秆在农田里燃烧的温度较低，因此释放出大量的颗粒物，在农田里每燃烧1吨农作物秸秆，会释放出几百克至几公斤甚至超过10公斤的颗粒物。全国每年产出农作物秸秆几亿吨，如果有50%的秸秆在农田里焚烧，就会产生超过几十万吨的颗粒物。由于燃烧时间主要集中在夏收和秋收后总共只有几周的较短时间里，因此如果气象条件不好，秸秆燃烧产生的烟气温度低，烟气中的颗粒物较多，就会造成短时间内严重的空气污染。

其实，以前农民是舍不得烧秸秆的。因为过去农民的收入低，买不起煤，秸秆是农村主要的燃料，烧饭烧炕都离不开它。我哥哥上山下乡时，我常去帮他做饭，都是用秸秆当燃料。一手拉风箱，一手送秸秆；麦草易燃，玉米芯耐烧，现在仍然清晰记得。

现在农村富裕了，大多数农民觉得烧秸秆太麻烦，于是做饭用燃气，采暖用煤炭。秸秆就是多余的了。

秸秆不能用作农民的生活燃料，就得寻找其它的出路，否则就得烧。

为了治理秸秆焚烧造成的大气污染，各地没有少想办法，动员的人力更是巨大。每到焚烧秸秆的季节，各级官员下到基层监督，严防死守。政府甚至出动卫星和无人机，在太空和天空中进行监测。

尽管如此，秸秆焚烧还是禁绝不了。不让在田头烧，就在自家院子里烧。白天不让明火烧，那就晚上闷着烧——除非用红外监测仪，否则看不见。需要说明的是，闷着烧秸秆，产生的污染量远比明火烧大得多，因为低温燃烧产生大量没有被烧掉的焦油烟气。而且因为闷着烧，烟气的温度较低，因此污染物扩散很差。对于这一点，我的体会很深。记得当兵的时候，在初春的一个深夜，部队突然紧急集合，一打听，去田头烧秸秆。因为天气预报马上有降温，会冻伤甚至冻死附近农民种植的蔬菜，因此，要在田头烧秸秆，提高地面的空气温度。为了让热空气不能迅速上升，保持在贴近地面的低空，保护蔬菜不受冻，因此要闷着烧秸秆，不能明火烧，结果整个菜地烟雾缭绕，贴着地面难于散去，熏得人满眼是泪，满身烟味。

秸秆干嘛非烧不可，原因为何？不能利用吗？

在我们的工作中了解到，农作物秸秆已经有多种有效的处理方法，我们按处理方法的经济和社会效益，分为以下几项：

1）用农作物秸秆制备饲料：农作物秸秆用作饲料的原料是农作物秸秆利用价值最高的方法：先用作牲畜饲料，牲畜食用消化后排出粪便，粪便可用于制备沼气，剩余的沼渣可以用作农作物的肥料，一物三用，从生态和经济价值的角度看，这是最优的方法。现在在各地已经有大量的农作物秸秆作为饲料使用。用农作物秸秆可以制作饲料颗粒。饲料颗粒易搬运、存储和运输，物流成本低，是经济价值和环境价值最高的农作物秸秆利用方法。

2）农作物秸秆发酵制备沼气：这种方法在上个世纪90年代即在德国发明，并且得到广泛应用。采用这种方法，既可以得到价值较高的气体能源——可以用作机动车燃料和分布式热电联供站的燃料，发酵后剩余的沼渣又可以用作肥料。这种方法的困难是，农作物秸秆沤肥需要的时间远长于禽畜和人粪便，因此占用发酵装置的时间较长，成本较高，这需要通过示范工程和应用规模的不断扩大，才能将其成本降低。

3）农作物秸秆直接在农田里沤肥：这种方法在德国普遍采用，但这种方法只能得到肥料，不能得到能源，同时这种方法还会产生沼气，排到大气中成为温室气体。所以，这种方法现在越来越多地被沼气发酵技术替代。

4）农作物秸秆打捆后直接作为燃料使用：农作物秸秆打捆后可直接燃烧。发达国家现在已经开发了农作物秸秆打捆直接气化燃烧的方法，而且锅炉的功率可以做到很小，只有几十千瓦（kW）。这样可大大缩短秸秆的运输距离，就大大降低了秸秆的物流费用。国内也有农作物秸秆打捆后直接在锅炉燃烧的技术，只不过这些锅炉的功率较大，一般为几个兆瓦（MW）。农作物秸秆长途运输成本较高，不适合作为大型电厂的主要燃料。

5）将农作物秸秆制成生物质颗粒作为燃料使用。与农作物秸秆饲料颗粒相同，用作燃料的生物质颗粒易搬运、存储和运输，物流成本低，使用起来很方便。只是农作物秸秆制成燃料，使得其不能作为饲料和肥料使用，利用价值不如农作物秸秆饲料颗粒。

6）用农作物秸秆生产板材。

7）农作物秸秆粉碎还田，作为肥料。

在调查中我们发现，秸秆被焚烧的主要原因不是找不到应用的出路，而是秸秆不能被及时地收集、压缩、打捆，因而占用较大的土地面积。因为所有的秸秆应用都需要相当长的处理时间，否则就需要购置大量的设备，经济性也就丧失了。如果秸秆不能被及时从田里清理掉，在下一季种植期比较紧张的情况下，农民就被迫将其焚烧。

没有打包的秸秆占用的农田面积很大

上述的各种处理技术，是常年的处理技术，从经济角度出发，不可能将处理的能力做得非常大，短时间就能处理如此多的秸秆。因此需要将秸秆进行收集、压缩、打捆，在雨水较多的季节，还需要用塑料薄膜包裹。秸秆压缩、打捆后，占用的土地面积不到其种植所需土地的1%，可以堆积在地头存储，在宽松的时间里将其运输并处理。

对于农民来说，不打包的秸秆是负担，打了包的秸秆就是财富。但一家一户的农民，自己买秸秆打包机在经济上是非常不合理的。秸秆打包应该是一项社会化的服务，就像现在的农作物联合收割机

因此，我的建议：政府积极组织指导和支持农民做好收集、压缩、打捆工作。对秸秆的收集、压缩、处理，可以考虑像现有的农作物联合收割机使用办法一样进行鼓励和补助。其作业时与收割机配合进行跨区作业。农作物收割后，秸秆收集打捆机也就紧随其进行作业。这需要农业部门的密切配合。中国现在可以自行制造大型和小型秸秆收集打捆机。当然，发达国家的大型秸秆收集打捆机技术更先进，如果需要的话，可以从国外引进先进的技术，在中国制造。

打了包的秸秆占用的农田面积很小

不过，远水解不了近渴。今年大量购买秸秆打捆机，肯定来不及了。那怎么办？

十九大召开那天，公历是10月18日，农历是八月二十九，月亮就露一小小的脸边。真要有人在夜间闷着烧秸秆，没有红外摄像机，还真看不见。况且，秸秆不处理，影响农民的秋播，是更大的事。

我曾经问一个岳父母在农村的朋友：“你岳父母家里的玉米秸秆是怎么处理的？”“烧！”“不是有村镇干部监督不让烧吗？”“晚上闷着烧，村镇干部出来也看不见。”

如前所述，闷着烧秸秆，产生的大气污染物远比明火焚烧大得多——低温燃烧产生大量没有被烧掉的焦油烟气，估计颗粒物的产生量比明火烧高一个数量级都不止，每立方米燃烧烟气中的颗粒物会达到1000毫克以上；而明火旺烧，每立方米燃烧烟气中的颗粒物只有100毫克左右；

秸秆如何烧，对大气产生的污染才比较小呢？

空气污染需要两个条件：一是不利于污染物扩散的气象条件，二是污染源。于是，秸秆要如此烧：

一是要选择合适的气象条件和时间。在天气比较晴朗、空气质量为优或良的天气，下午15点左右，最适合烧秸秆。此时经过阳光辐照，地面的温度最高，垂直向的空气流动最快，这时明火焚烧秸秆，污染物的扩散条件最好。

二是要明火烧，要把秸秆搭好，秸秆之间的空隙尽可能大，保持良好的空气流动性。把火烧得越旺越好。火烧得越旺，燃烧温度越高，焦油燃烧得越完全，产生的颗粒物就越少。把火烧得越旺，烟气的温度就越高；烟气温度高，烟气上升的高度就高，污染物扩散得就快，会减轻地面的大气污染。

两害相权取其轻，这个道理不难理解。

今年秋收之后，各地的秸秆焚烧会不会对大气质量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，不用去检查，届时空气质量监测站的PM2.5监测仪会精准地告诉我们。■

作者为中德可再生能源合作中心（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与德国能源署合办）执行主任